撰文 / 周 洲

设计 / 琚 佳

内燃机被污名化这么多年，现在被正名了，不应该再诬蔑内燃机。

轩辕奖评审团主席、上海交通大学汽车工程研究院院长许敏在第十二届轩辕奖颁奖典礼上表达了该观点。

他说：“内燃机本身并不坏，主要是用的油不行，如果把燃料改变的话，内燃机还是碳中和非常有效的动力系统。”

许敏在第十二届轩辕奖颁奖典礼上发表的《先进动力发展趋势》的演讲中表示，带发动机的混动、插电混动、增程式电动车发展迅速，基本达到了要平分天下的程度。

他表示，在动力领域，最近这些年来的发展和变化很大，电动化就是在动力系统进行电动化，动力系统带来的新局面是多元化。这种多元化是中国式的创新。中国式的混合动力和国外不一样，特别流行大电池插电混动PHEV，以比亚迪DM-i系统为代表，销量占到了半壁江山。

未来到底应不应该有内燃机？

许敏认为，内燃机被认为是长期发展的动力。如果烧生物质燃料、电子柴油、电子汽油等碳中性燃料、氢、氨等零碳燃料，内燃机就是清洁的。

许敏称，中国的动力系统跟随和抄袭的时代已经过去，现在在世界上是崭新的一面，搭载中国动力装置的车型在动力性、经济性方面都非常卓越。

以下是许敏演讲实录，此处略有删节。

我讲一讲汽车动力方面的技术发展和挑战。

汽车动力是汽车最重要的属性之一，也是买车的人最关心的特征。汽车动力毕竟是非常传统的技术，好像和现在流行的智能座舱、智驾相比比较落后，动力似乎不是那么重要。实际上在动力领域，最近这些年来发展和变化还是很大的。比如说电动化就是在动力系统中进行电动化，新能源讲的也是动力的革命。

动力的发展究竟是怎样的呢？

从中国汽车行业来看，国内市场年销售量2023年突破了3000万辆，我们多年来梦寐以求的目标已经达到了，2024年肯定会超过3000万辆。在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市场里，中国自主品牌的占比突破了60%，以前多年来都是30%-40%，现在已经超过了我们这么多年一直追随的国外品牌，这是一个巨大的成就。新能源汽车在其中做出了主要的贡献，所以动力还是很重要的，新能源汽车就是电动化的新动力。

除了中国市场之外，我们在国际市场上的出口也达到了世界第一，很多厂家都有几十万辆级的出口规模，奇瑞汽车有一半都是出口的，说明中国新能源汽车也在大踏步地向国外前进。

存在的问题是什么？现在价格战和内卷被反复提到，主要是两个问题：第一个是产能过剩，还有一个是同质化。

海外市场的开拓也是解决产能过剩重要的方式。很多企业的收入是增加的，但利润是下降的，有些甚至是亏损的，所以很多企业倒闭。整车企业日子难过，更难过的是零部件企业，因为降价第一个被宰的就是零部件。以前，中国汽车“大而不强”主要是零部件不强，中国企业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形成了很好的零部件产业链，这一关我们总算是过了，好不容易零部件喘了一口气，现在又遇到了雪上加霜的感觉，对他们是非常不利的。

要解决这样的内卷问题，关键是创新。第十二届轩辕奖的“新出发”强调的也是技术创新，发现创新、表彰创新。

创新有各种各样的创新，一方面是出海，如何出海打造新的市场是今年最热的话题，主机厂都在谈论，今天我们也有幸请到德勤的刘宇瑞为我们介绍出海，这个确实是非常重要的话题。第二个就是如何在中国这么庞大的市场解决同质化的问题，打造适合细分市场、独特的、个性化的产品，或者是特色产品、爆款产品，这些都是需要创新的，怎么创新才能和别人不一样？

在动力系统，这么多年来我们强调动力系统的强电动化，现在发现不是那么回事，动力系统带来的新的局面是多元化。这种多元化也是中国式的创新，比如中国式混合动力和国外不一样，大电池PHEV特别流行，外国人到现在都搞不清楚为什么中国人这方面这么厉害，比较有名的就是比亚迪的DM-i系统，占到了半壁江山。

还有就是最近两年很火的增程式，当然也包括从2022年、2023年开始风起云涌的纯电动。

这三种新能源汽车现在基本上快要达到平分天下的程度。前面讲的带发动机的混动，一个是插电混动，一个是增程式电动车，这两种动力发展的速度非常快，插电很快就要追上纯电动的销量规模，纯电动的增速在下降。

未来到底应不应该有内燃机？因为内燃机烧油肯定解决不了二氧化碳排放的问题，但现在内燃机被认为可能是个长期发展的动力，因为我们可以有零碳化的创新，就是燃料上可以用生物质燃料、碳中性燃料、氢、氨之类的零碳燃料以及电子柴油、电子汽油等，这些都是零碳排放的。

如果烧这些燃料，内燃机还是清洁的。这么多年内燃机在中国被污名化得非常厉害，现在被正名了，不应该再诬蔑内燃机。内燃机本身并不坏，主要是用的油不行，如果改变燃料的话，内燃机还是非常有效的碳中和动力系统。

中国动力系统经过这些年的发展，刚开始的希望全部都在内燃机市场，由于国家推动新能源，主要是三个动机：为了国家的能源安全；一个是换道赛车，也就是传统汽车动力赶不上外国，所以要开辟新的赛道，在纯电动上面换道赛车；还有个就是降低碳排放实现“双碳”目标。实现目标的希望寄托在全部以纯电动为主导的市场。

实际情况是由于市场需求的推动以及纯电动车所产生的各种各样的问题，里程焦虑、电池回收、各种事故，以及在国际市场推动时所存在的基础设施的问题，国外的电价和国内相比没有那么便宜，还有电池价格等种种问题，我们发现只走纯电动这条路是走不通的。

所以现在行业达到了妥协的、多元化发展的目标，也就是纯电动、插电式混合动力、不插电混合动力以及增程式电动车，四种不同动力再加上部分性能型燃油车组成的多元化市场，现在行业普遍认为这个多元化市场是长久存在的。

所以混合动力不只是一个过渡产品，而且是一个长期存在的产品，多种动力技术都可以实现碳中和。

纯电动目前也不是碳中和，因为现在的电绝大多数还是靠煤电，煤发电也产生很多二氧化碳排放，实现纯电动的碳中和要用可再生能源，也就是光伏能源和风力发电等可再生能源发电才能实现真正的绿色碳中和目标。如果我们的燃料实现碳中和，也可以达到这一目标。从这两个方面来讲，未来，多种能源形式都会一直共同进步、共同存在。

当前中国正在各方面多途径开展减碳：一个是传统的化石燃料领域，中石油和中石化这些大炼油厂正在炼油的各个环节进行减碳，让高碳燃油尽快变成低碳燃油。另外在能源方面，发电结构也在发生变化，以煤为主的发电渐渐变成更多以可再生能源辅助的发电，就是能源清洁化的发展。还有就是燃料本身，就是生物质燃料、电子燃料、零碳燃料、低碳燃料，各种各样的燃料全面助力实现双碳目标。

从发动机发展来看，由于我们大量采用混合动力，因此对混合动力专用发动机的开发变得非常时兴，现在中国在这方面是全世界做得最好的，所以我们要专门开发混动和增程专用的高效发动机。

采用的大量技术虽然不是中国发明的，是从国外引入的，但我们大量采用这些技术，得到了非常好的效果。奇瑞鯤鹏1.5T发动机的热效率已经达到非常高的水平，最近日本三家公司（丰田、马自达和斯巴鲁）共同发布的新一代多燃料兼容的发动机，发动机的燃烧以及提高热效率技术的发展又重新回来了。也就是说无论是在国外还是在中国，目前发动机又变成了一个热门的技术开发领域。我们可能听的比较少，但是实实在在地在发生，发动机又回来了。但这种发动机不是以前的发动机，而是更加高效、低排放的发动机。

图中就是零碳燃料发动机、甲醇发动机，吉利和其他公司在这方面做了很多工作，另外还有很多公司在做氢燃料发动机和氨燃料发动机。

在混合动力变速箱技术方面中国也发展得很快，形成了非常多的系列化产品。现在比较流行的就是比亚迪DM-i的P1+P3的单挡DHT系统，非常便宜非常好，它主要是以电机驱动为主，发动机主要以发电而非驱动为目标。另外，很多厂家做出多挡的DHT，有P1+P2，P2+P2.5加多挡DHT等各种各样的形式，主要还是以发动机为主、以电机为辅的驱动，变速箱除了传动功能也有动力放大的功能，中国在这方面的创新也是让世界刮目相看。

我重申一次，由于整个媒体和行业对于传统的内燃机进步一直不愿意太多地宣传，而且认为我们在这方面是落后的，最近这几年我们的创新讲得不多，实际上在国际上已经引起很大的震动，在这个领域我们做得非常厉害。

除此之外，电机的发展也很好，因为纯电动发展得不错，所以扁线化的电机、U-pin/X-pin、高电压、高速化这些世界上最新的潮流方面，我们做得很超前。

最关键的一点是，中国可以把电机做得很便宜，国外公司做不到。我们用一个尺寸很小的大功率电机可以取代国外很大马力的大发动机，可以用较小的发动机加上这样的电机产生很高的动力，这是目前中国PHEV大行其是的主要原因之一。

电池就更不用说了，我们在电池化学材料方面，主要还是用相对比较平价的磷酸铁锂电池，但磷酸铁锂有个好处，除了成本低以外，它还更加安全，本身也是中国做得比较好的领域。我们没有特别去追国际上流行的能量密度高的三元锂电池，当然也有使用，主要是在机械结构设计上采用中国独特的扁方型电芯，也就是比亚迪的刀片电池，其他公司则叫做不同名字，通过机械设计创新提高整个成组的能量密度。当然，特斯拉的大圆柱电芯也是这么做的，但我们是另一条路径，也是中国式的创新。

在动力系统，在传统的内燃机、变速箱以及电机电池方面都有很多中国特色的创新技术，才能带来我们这一轮新能源汽车的发展。包括各家公司的混合动力形式也是世界上独有的，世界上比较流行的欧洲的PX构型，也即P0、P1、P2、P3、P4的单电机构型，以及日本三家汽车公司用的各不相同的双电机构型。但中国开发的是完全不同的，每家公司都不一样，每家的模式都非常有特色。电机位置多样化、变速箱档位的多样化、混合形式的多样化，这些都是中国公司自己玩出来的，都是我们的自主知识产权，真的是不容易。

中国的动力系统跟随和抄袭时代已经过去了，开始了世界汽车动力技术发展上崭新的一页，搭载我们动力装置的车型动力性、经济性都是非常卓越的。所以应该给所有中国汽车公司动力系统点个大大的赞，而且我相信这方面的发展会越来越快，因为大家已经尝到了创新的甜头，已经有了创新的自信力，也引起了海外竞争对手和国外著名品牌的重视，都在纷纷跟我们联系，让我们把中国这一轮动力系统创新的实践、经验和技术和他们分享。

总的来讲，我们的动力系统在实现双碳目标方面正在大踏步向前走，每家公司都做得非常好，百花齐放，各有各的道路，非常厉害，让我们感到很自豪。

这是《中国动力系统发展蓝皮书》，是中国内燃机工业协会乘用车动力总成专业委员会和中国汽车工程学会汽车先进动力系统分会两个分会共同委托我们主编的，我们从去年开始编这样的蓝皮书，今年是第二本，以后每年编一本，完整总结中国的动力系统，向全世界介绍推广，基本涵盖了中国各大主机厂动力发展的最新进展。我就简单汇报到这里。谢谢！